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寿至耄耋的父亲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,在属于自己的节日——第五个中国农民丰收节前夕,永远离开了。父亲弥留之际,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耳语“孩子,无论什么时候,都要重视粮食,只有手中有粮心里才不慌……”。我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坚定地说:“爹,您放心吧,我一定牢记您说的话。”父亲饱经沧桑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,松开了我的手……
在我记忆里,父亲一直忙碌着,常年在田间劳作,精耕细作,付出的辛勤汗水要比别人多些,以至于我们家的庄稼收成要比邻居们好一些。父亲尤其在小麦的种植与管理上,更是倾注了大量的心血。他常说:小麦收成好了,才能吃上白面馒头,才算是过上好日子。
每到麦收前夕,父亲便一一查验镰刀,轻轻抚拭着曾经锋利无比的刀口,不时地用嘴吹落浮尘,目光里满是疼惜。父亲磨镰刀的神情,是那样的肃穆和庄重。他蹲在地上,将磨刀石斜着支撑在瓷盆里,双手拿起镰刀,轻放在磨刀石上,往上面撩一些水,然后一推一拉,霍霍声顿时响起,流畅而熟练。过了一会儿,父亲的动作变得缓慢起来,轻推慢拉,接着一次次让镰刀浸水、磨砺、擦拭,刀口变得愈发明亮起来,直到光亮如初。镰把黝黑光滑,如同抹上了一层光亮的油漆,那是父亲长满老茧的手经年把握的印迹。父亲用指头试试刃口,一种涩涩的锋利由指头传遍全身。磨好一把,接着磨另一把。终于,镰刀都磨好了,一把把寒光四射,锋芒毕露。父亲兴奋地拿着一把镰刀在空中比画着收割的姿势,仿佛一位将军拿着心爱的指挥刀。
麦子拔节或扬花的夜晚,父亲常常会披着单衣来到田间地头,倾听麦子的声音——那时的麦子仿佛处于青春期的少年,骨节开始变大,嗓音开始变粗……父亲就是在那样的场景里潜伏,也像一株庄稼,仿佛融在一起。与土地厮守的人,何尝不是土地上的一茬庄稼呢?一茬庄稼不论经历几个季节,最后都要被农人收获。而人则是经历了几十茬的庄稼,最后被命运收走。
麦收是一年之中最为繁忙的一个节气。每年的开镰,父亲都当仁不让。他站在最前面,左手拢麦,右手执镰,轻轻地一挥——哧!举起一束麦高高扬起在家人面前,如同扬起一面旗帜,更像在战场上指挥部下的将军。在父亲的带领下,全家齐动员,半晌的工夫,原本波澜壮阔的麦海变得平静了下来。割下的麦子被有序排列着,而后被扎成捆,通过肩扛、手提、担挑、车载等方式运送到打麦场。
早些年,要用耕牛拖着碌碡在摊铺成片的麦场上反复碾压,这要经过数次的翻晒。烈日下,父亲站在麦场中间,一手扬着鞭子一手拽着缰绳使劲地吆喝着,老牛拉起碌碡一圈圈地碾压起来,步履缓慢,显然很吃力。父亲那黝黑裸露的脊背上不停地滚动着豆大的汗珠,成为“粒粒皆辛苦”的真实写照。
后来改用拖拉机,工作效率大大提高。再后来又改用脱粒机,只要将整捆麦秆填进脱粒仓里,就可以直接将麦穗脱成粒。虽然程序简化了,但需要多人齐上阵,忙而有序。为了抢时间,常常是通宵达旦。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结束后,父亲每每看着堆积如小山的麦子,都会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,不禁会喃喃道:“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,全家人一年的口粮有保障啦。”
随着机械化程度的提高,耕牛、拖拉机、脱粒机在逐渐淡出,取而代之的是联合收割机。眨眼工夫,大片的麦穗在机器的轰鸣声中、在人们的观望和欣喜中便荡然无存。年迈的父亲骑着三轮车等着往家拉小麦。进入新时代,农人的麦收变得更轻松了,收割机脱粒后,留够一年的口粮多余的直接被收购,立刻变成现金收入。这时的父亲会在手机里向我“汇报”当年的收成,言语间流露出幸福的甜蜜。
光阴荏苒,生育养育并引领着我前行的“将军”,已与泥土为伴,但他的至理名言我永远铭记于心。(袁巍然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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